乾清宫。
作为延光帝的起居之所,这里如今依然是天下权力的中心。
天子一怒,气势欱野歕山、草木知威。
尤开济低下头,连眼都不敢抬。
只听延光帝冷冽的声音响起:“尤卿任刑部多年,应该知道这样的证据还不足以定罪。”
都是在朝堂暗涌中活了一辈子的人,自然是能看的明白,尤开济提供的线牵,能‘证明’是王笑暗中指使胡三儿放了阮洽,让其染病,致恭王阖府皆殁。
但,以刑律而言,还不足以‘定案’。
尤开济低下头,应道:“臣明白。正因如此,臣今日才向陛下单独奏报,而非依刑部规章。”
接着,他声音稍稍轻了一些,又道:“实在是……王笑其心可诛。”
延光帝面色又是一沉。
他想到成立锦衣卫那一夜的意气纷发,想到抄了文家之后的欣喜,心中便感到极深的失望。
少年人心性不定,稍有成绩便狂悖无道、猖獗狠辣……
这些年来,一颗心早已浸透在失望中,如今又再一次被辜负。
王笑确实是其心可诛,是朕给他权力过了头。
延光帝便道:“依尤卿之见,该如何处置?”
尤开济低声道:“罪证不足刑部难以定案,而且这种事骇人听闻……但,以他驸马身份,这是陛下的家务事,因由宗人府处置。”
延光帝瞥了一眼瑞王,心中微有些冷笑。
今日瑞王的意图算是水落石出了。
王笑阴谋策划了那一切,却不好定罪,那便找个理由,将他将给瑞王处置。宗人府自然有圈禁皇亲国戚的地方,到了那里,瑞王随便就能将人弄死了,此事便算是解决了。
下一刻,瑞王抬起头,与延光帝对望了一眼。
今日这一局,只来了他与尤开济两人,没有御前亲审,也没有三司六部其它官员,却是真正的必杀之局。
那些文官喜欢告状,让陛下审来审去,最后却容易被人翻案。
但今次不同,不需要定罪,只要陛下起杀心。陛下杀心一起,王笑连一个辩驳的机会都不会有,任何一个小纰漏,便能要了他的命……
此时与天子对视,瑞王眼中没有恐惧,只有一片坦然,仿佛在说:“陛下,老臣就是这个意思。老臣布置这一切便是要亲手杀他。陛下只能依着老臣,因为他该杀。”
沉默了片刻。
延光帝忽然面无表情地问道:“六叔爷今日来,可是有事启奏?”
几人都聊了老半天了,忽然来这么一句,其实是有些怪异的。
但瑞王与尤开济都明白陛下的意思你随便找个理由,去将王笑拘了。
尤开济登时心中一喜:“事成矣!”
接下来,只要瑞王挑王笑一个小毛病,将他带到宗人府慢慢折磨便可。
瑞王却是严肃神色,一时并不开口。
下一刻,有小黄门匆匆来报:“陛下,皇后娘娘有重要事禀陛下。”
延光帝又瞥了瑞王一眼。
老东西,连理由都不肯自己出面找,将自己摘得真他娘干净……
王笑与淳宁依旧站在檐下。
时间一点一点过去,淳宁终于有些紧张起来,她抿着唇,清澈的眼睛看向大殿,漂亮的眼睛里泛起一些担忧。
耳边却听到王笑嘀咕了一声:“老头子们说话缓腾腾的,打小报告都打这么久。”
淳宁侧头看了他一眼,忍不住轻声问道:“夫君不担心吗?”
“我也担心啊,但这实在太像……”
便有小黄门提醒道:“公主与驸马请噤声。”
“……太像罚站了。”王笑硬是将嘴里的话说完。
他却不知道有人正在远远凝望着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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