返程时。
唐友德终于还是忍不住,惴惴问道:“要是公子猜错了,丝价没有跌下去,哪怕维持现在这个价,咱们都要赔进去两万多两银子啊。”
还有句话他没敢说,除了赵昊之外,如今可是所有人都看涨到五两乃至六两之高啊!
按赵昊说的一斤丝不剩,到时候现还现买的话,丝价不用涨到六两,五两就能让他俩破产。
“老唐,我来问你?”赵昊这次倒没再逗弄唐友德,而是指着远处码头那望不到边的生丝仓库,一字一顿道:
“这里头的丝,整个江南的丝,都涨到五两银子,得值多少?”
“一亿两总是有的吧。”唐友德其实也说不准,只能瞎估量。
“大明朝的商人们,能拿出一亿两白银吗?”赵昊又问道。
“那肯定拿不出来。但日本人,西洋人不是有吗?”唐友德道:“要不是开海,生丝价格也上不来啊。”
“如果开海之后,一年只能卖到海外几十万斤呢?”赵昊幽幽问他最后一句。
“那价格肯定要雪崩的。”唐友德打个寒噤道:“我听那些丝商说,他们估摸一年连丝带绸,至少能卖到海外五百万斤呢。”
“做梦去吧。”赵昊却哂笑一声道:“不要低估了某些人的贪婪。告诉你吧,原先双屿港还在的时候,闽粤海商将生丝,从江南卖到马六甲,可以获利三倍!后来朱纨捣毁了双屿,汪直又在舟山重建了走私贸易港,在他垄断海上贸易期间,将生丝从江南买到马六甲,可以获利五倍。”
顿一顿,他又不无嘲讽道:“汪直死后,舟山沥港也被捣毁了,海禁也森严了,片板不下海了。但有人却依然可以将生丝运到马六甲,而且能赚到十倍的利润!”
“啊,这么多?!”唐友德惊呆了,半晌方喃喃道:“不是说,有水师拦着,出不了海吗?”
“拦的是旁人的船,不是那些人的船。”赵昊冷笑一声道:“让大家一起发财,哪有吃独食来的过瘾?”
“他们到底是什么人?”唐友德一阵毛骨悚然,什么样的势力,居然可以让朝廷的水师为虎作伥?
“就是拦着不让开海禁的那些人。”赵昊说完,看唐友德一眼道:“你现在明白了吧?”
“啊……”唐友德瘫坐在车厢中,哪还不明白赵昊的意思?
那些人之所以不让开海禁,是为了吃独食。现在迫于形势放开口子,丝价便马上窜上天去!但是,现在涨上去的钱,都是原先那些人的利润啊!
这让那些习惯了享受暴利的家伙,怎么可能答应呢?
他们怎么可能不想方设法,把口子重新扎起来呢?
虽然开海已成定局,但这口子怕是真如公子所说那样,只会开很小一点……
到那时,丝价自然崩盘……
幸好,有公子为我引路,不然贸然投身其间,怕是只有粉身碎骨一途了。
等唐友德回过神来,发现已经汗湿衣背。他刚想诚心实意吹捧公子几句,却见赵昊沉默的坐在窗前,脸上非但没有半点喜色,反而眉头轻蹙,像有深深的忧虑埋在心底。
唐友德无法理解,身为这场搏杀的大赢家,公子到底还有什么不开心的?
好在回到蔡家巷,赵昊已经恢复了平静。
这两天他在外头忙,两个学生便回去读书了,院子里只有高武和巧巧,倒是难得清静起来。
可惜今天注定不太平。
他刚跟唐胖子分开,进家还没洗把脸,就见在前头帮忙的高老汉,慌慌张张跑了过来。
“老伯,怎么了?”赵昊不禁心下一沉,和高铁匠处了半年,他还从没见老汉慌过神呢。
“公子,不好了,有人在味极鲜闹事!”高铁匠一脸惶急的禀报道。
“嗯?”赵昊眉头一拧,冷声道:“李九天干什么吃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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