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睛像被烫到,倏地收回视线,她脑子里闪过母亲和养母对她说过的话——她是一个自始至终生活在乡下田间,家里世代务农的农家女。
一个农家女又怎么可以识字呢?
梅瑾萱不敢去看李惑,低着头摇了又摇,蚊子般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。
“不,不识。”
心虚得非常显眼,也就能糊弄一下当时年纪更小的李惑。
李惑没有怀疑,梅瑾萱松了一口气。看了下一刻,李惑却表现出与其他贵族截然不同的,似梦幻般得和蔼。
他拉起梅瑾萱的手笑着说:“那我来教你吧。”
不给梅瑾萱拒绝的机会,她被李惑按到了桌子前面。
而后,梅瑾萱僵硬地跟着李惑念着书上的字。李惑很有耐心,她“学”得慢他也不急,再教她第二遍第三遍。可偏偏,心虚的梅瑾萱被这样的耐心弄得汗流浃背,筋疲力尽。
好不容易,李惑去睡了。
梅瑾萱躺在外间的小榻上松下一口气。被褥有点潮,但是料子柔软,整体干净厚实,是这两年来梅瑾萱用过最好的东西了。可就是窝在这样舒服的地方,她竟然久久没有睡意。
刚到京城的时候,她都没有这样辗转反侧过。是因为再一次接触到书本,闻到了久违的墨汁味道,才让她想起了那个名为“家”的地方吗?
梅瑾萱想。
她睁着眼睛看着上方黑黢黢的房梁,泪水涨满又滴落,吓得她连忙把头埋进被里,让被单为她的失态善后。
不能再想了......小小的梅瑾萱在心里念着。
离开娘亲的时候就答应过,再也不可以想起曾经,想起七岁前的日子。她得记住如今自己的身份,把那些全部遗忘。
就在梅瑾萱努力催眠自己的时候,内间里突然传出了声音。
梅瑾萱猛地坐起,却发现那些话只是梦呓。
模糊的,呢喃的,痛苦的......
梅瑾萱翻身下地,轻轻走进内间。
于情于理,她都得去看看。
然后她就看到被重重帷幔裹挟在黑暗中,被压制被束缚,无法动弹分毫的身影。
此时那梦呓声更大了。
配合着眼前的场景,宛如绝望咆哮的困兽。
之后不管怎么回忆,梅瑾萱都没想明白自己当时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,生出那么大的勇气,作为一个刚入宫卑微的宫女爬上了皇子的床。
最后,她只能把这胆大包天的举动再次归结为——脑子冻僵了。
她掀开那一层层的床幔把李惑露出来,来到他的身边,看着那张陷入噩梦中的脸,轻轻拍着的后背。
啪,啪,啪。
“别怕,别怕。”女孩轻柔的声音合着规律的节奏。
这是梅瑾萱记忆中的方法,在她刚刚到达养父母家时,养母就经常这样安抚梦中尖叫哭泣的她。
她记得,她每次都会在这样拍打的节律中平复下来,进入真正甜美的梦乡。
可是李惑却醒了。
那是一种什么的眼神呢?
清醒,警惕,审视。
像是山中落单的野狼。
这根本不像一个刚从噩梦中醒来的人。
但很快,那些情绪就像是滴入水中的墨迹,飘散成丝丝缕缕,分辨不清了。
梅瑾萱慌忙中想要起身,但是旋即她的手就被李惑抓住。
“别走。”
男孩的声音还有困意的低哑。
而后,他把头更近地靠向梅瑾萱那边。
脸埋在被褥里发出闷闷的声音:“继续。”
在这一刻,梅瑾萱好像听出了依恋。
她没有犹豫,半靠着继续轻拍李惑的后背。
感受掌心下,哪怕隔着层层衣服都能摸到的男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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